细说起来,此番起兵自广西的这一股所谓“太平军”,不是早些年所谓“白莲教”“天地会”之流可以比肩的。虽说乡贤们常讥讽太平军所谓的“天王”洪秀全,只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且改信了洋人的教义,无君无父,迟早要糟天谴的。可旁人眼里看得清,若真只是一个粗鄙村夫,哪来的这许多通天的本事呢?先是短短几年就拉起十万人马,接着脚踏两广,席卷湖南,长江以南皆为此贼所震动。若说天谴,这厮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造了多少杀孽,怎么也不见老天爷出来收了这孽障呢?
一般把话说到这儿,平日几个振振有词“天道有数,贼兵必败”的乡贤也就没了声音。
天边此时传来几声隐约雷声,像被闷在罐子里似的,低沉而浑浊,好似村口来者的心情。来者是个年岁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五短身材,眉毛浓而密,穿一身农家汉一般的粗布衣衫,却不见片块补丁。发辫梳理得油光水亮,也不似劳苦力一般盘在脑后。腰间别了一柄折扇,一只香囊,更显得怪异。旁人见了大约要笑一声不伦不类,见多识广立刻能回过味来,这怕不是某个丁忧的大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