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豌豆好吃了。”阿满跟在后面叫着说,手里捻着许多小柳枝。
“哪,这样大了。”妻揭起篮面的桑叶,篮底平平地叠着扁阔深绿的豆荚。
“啊,这样快!快去煮起来,停会好下酒。”他点着头。
黄昏近了,他独自缓饮着酒,桌上摆着一大篮的豌豆,阿吉阿满也伏在桌上抢着吃。妻从房中取出蚕笾来,把剪好的桑片铺撒在灰色蠕动的蚕上,两个女孩几乎要把头放入笾里去,妻擎起笾来逼近窗口去看,一手抑住她们的攀扯。
“就可三眠了。”妻说着,把蚕笾仍拿入房中去。他一壁吃着豌豆,一壁望着蚕笾,在微醺中又猛触到景物变迁的迅速,和自己生活的颓唐来。
“唉!”不觉泄出叹声。
“什么了?”妻愕然地从房中出来问。
“没有什么。”
室中已渐昏黑,妻点起了灯,女仆搬出饭来。油炸笋,拌莴苣,炒鸡蛋,都是他近来所自名为山家清供而妻所经意烹调的。他眼看着窗外的暝色,一杯一杯地只管继续饮。等妻女都饭毕了,才放下酒杯,胡乱地吃了小半碗饭,含了牙签,踱出门外去,在湖边小立,等暗到什么都不见了,才回入门来。
吃饭间中灯光亮亮的,妻在继续缝衣服,女仆坐在对面用破布叠鞋底,一壁和妻谈着什么。阿吉在桌上布片的空隙处摊了《小朋友》看着,阿满把她半个小身子伏在桌上,指着书中的猫或狗强要母亲看。一灯之下,情趣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