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能包容万物的柔软,迎她一身风尘仆仆。
时宜轻轻吸了一口气,才有余下的气力来仔细打量他。
小主教身上的衣服,早不是在教廷时圣洁隆重的所谓圣袍,质地粗糙颜色寡淡,只是还看得出用心维护整洁干净的痕迹,至于什么隆重的玉制权杖、镶着昂贵宝石的冠冕,更缥缈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在给孩子舀粥的手甚至都来不及收起,就已经无端端令人觉得慈悲神圣得像个“圣子”。
该死的“圣子”。
时宜下意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从来都讨厌他被束缚在教廷圣台之上,做出合乎教条规范的事宜,优雅得体地主持什么祝祷仪式之类的典礼,或者仅仅是像世人理想中的神明那样,温和地聆听那些荒唐无礼,或者根本无能为力的诉说哀求。
他始终先是一个活生生的,和所有人没有任何不同的人,然后才是依照他自己的意愿,主动选择当上的图尔斯教廷主教。
时宜却总是觉得他被困在主教的壳子里困得太深,哪怕是再温柔无形的束缚,只要过了度,都是能致人于死地的。
而他甚至对于“死”这一字心甘情愿,安然立于殉道者的名目之下;而她甚至不能知道这样一个困住他一生的身份,是否当真是他完全遵从本心意愿的选择。
只有今天,看到他独身孤立,粗衣麻服,在混乱里凭空创造祥和,然后站在她的不远处,以同样宁静又柔和的目光,注视她向他走来的时候,时宜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天生就该坐在那个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