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白沫江水声中成长,在桥畔成长。
6年,他的母亲也退场了。听说,她是那个年代的平落镇花(虽然儿子没有看见过母亲美丽的少女时代)。也许是一个高过乐善桥的秘密虚构,以生命的名义驱动两个同乡的同龄人同时走过她的面前,并且以历史的名义同时规定了他们别无选择的角色。他们一个是四川大学学生,地下党员,另一个是黄埔军校学员。她与他们来同祭一个时代之殇:为她,在他和他对决的残损历史里,是她为他和他残损的生命。戏剧无形的幕起落着,当一个北上,在敌后6年无音地淡出,另一个从前线有声地南回。像是演员的舞台换位,他们,一个出场的时候是另一个离场的时候,一个缺位的时候是另一个归位的时候。她有了第二个家庭,两个同样破缺的家庭。
6岁,他跟从祖母,而不跟从母亲。为什么?成年后,他不断追问自己。但是没有人问过他,一个没有母亲怀抱也没有父亲肩膀的男孩,怎样非弗洛伊德地长大?
好像是一个秋寒袭人的日子,他跟随祖父、祖母走过乐善桥,回到西岸的大碑山中。
不到两年,祖父去世。祖父身后是71岁加7岁的遗孤。带着祖父的遗愿和遗产,他到县城三姑母家寄居上学。四年,等到三姑母败落了自己的家产,连同败落了祖父遗留给他的家业,甚至暗算卖他去学徒,他又跟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