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无所谓国与家也,人类之抟结,族而已矣。族之大小不一。今古文家所说之九族,皆族之一种也(今文家兼女系言之,时代较早。古文家专就男系言之,盖在宗法既完备之后也)。合族而居,治理之权,必有所寄。所寄者亦不一。周之宗法,亦治理之一法也。古家字有二义:一卿大夫之家,一即今所谓家(《诗序》:“国异政,家殊俗。”《正义》:“此家谓天下民家。《孝经》云:非家至而日见之也,亦谓天下民家,非大夫称家也。”)。今所谓家,其职有四:(一)为夫妇同居之所。(二)上事父母。(三)下育子女。(四)则一家之率同财,有无相通。此所以相生相养也(家之制亦不一。中国普通之家,则系如此。自古迄今,无甚大变。此即古所谓五口八口之家,一夫上父母,下妻子者也。今人多诋中国为大家族,其实西人之家,较之中国,亦仅少上事父母一端耳。数世同居,宗族百口,在中国亦非恒有之事也)。国则操治理之权,谋公益,禁强暴,所以维持现状,更求进步者也。二者不可缺一,在古代皆宗族职之。其后则相生相养之道归诸家,治理之权操诸国,而所谓宗与族者,遂有其名而亡其实焉。此其故何哉?曰:社会之变迁为之也。古代亲爱之情,限于同族(《左》僖十年,狐突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成四年,季文子引《史佚之志》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皆古人歧视异族之征也)。后世则扩而渐广。泛爱之情既进,偏私之念自祛,一也。古代分工未密,交易未开。生事所资,率有自造。既非独力所及,自不得不合亲族为之。后世则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所待以生者,实非亲族,而为林林总总,不知谁何之人。生事既不复相资,何必合亲尽情疏之人以共处?二也。古者生利之法甚粗,欲利之心亦淡。胼手胝足,皆为族谋。后世则智巧日开,愿望日富。族中有私财之人遂日多。有私财之人多,则如大功以下同财等小团体,潜滋暗长于大族之中矣,三也。聚居之制,必与营生之道不悖,而后可以持久。然如耕农,一夫百亩,方里仅容九夫,其必不能合族而处明矣,四也。凡此皆家之所由兴,而族之所由散也。至于国之所以立,则由族长所治,非复一族之人,遂渐变而为君主。其所遣分治之子弟,亦渐变而为官吏矣。两族相遇,不能无争。亦或以治化之优,酋豪才德之异,此族自为彼族所归向。皆血统不同之族,所以渐合为一,而国之所由立也。夫使人类之组织,无大于族,则两族相遇,苟有龃龉,即须决之以兵争,此殊为人情所不便。故诸族之中,苟有一族,能平他族之争者,他族自乐归之。虞、芮质成是也。联众族以奉一尊,虽不必出于要束,然能持久而不涣,亦必为众之所利,而后能然。故民约之义,不能执史无其事以为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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