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自省的作家已属难得,作为一个写作的人,谁的内心没发生过几次塌方?谁的思想没经历过几次危机?正如德勒兹所言,正是这些危机“标示出他们思想的深刻”。而那位天才的“无名者”呢,他尚不知自己天才的巨著已变作“翱翔于天空的巨翅鸟”,为陈白驹们的内心制造了巨大的阴影。
“他还在紧张地、忐忑地、惴惴不安地,然而又控制得很好地等待来自他们可能是差评的评价。”必须得说,正是这种惴惴不安的“无名”状态,既伤害了他,也成就了他。“无名”让他四处碰壁,营养不良,内心焦灼,但“无名”也为他积聚能量,让他处于期待之外,给了他逃脱禁锢的自由路径。德勒兹说,福柯曾有一个时期深受知名之苦,“无论他说什么,人们都期待着称赞他或批评他,却没人试图理解他。怎样才能赢得不受期待?
不受期待是工作的条件。做一个无耻的人,这简直可以说是福柯的梦想……”“做一个可耻的人”,意味着逃脱期待,追随内心自由的召唤,无羁地去创造。创造,也只有创造,最终才能给自由以价值感,并重新为无耻正名。
在这样一个自媒体如此发达便捷的时代,想出名太容易了,难的倒是“无名”。作为一个小说家,市场更是“出名”的推手,尤其是畅销书市场。市场的期待就是利益最大化的期待,也是最广大读者的期待。比如,故事要写得好看,不要有太多的形式上的实验性,最好添加些色情、丑闻、争议性话题等等。在一个逐渐成熟的畅销书机制中,这种期待也渐渐形成一种禁锢和支配的力量,迫使作家就范,小说创作的同质化、模式化往往由此而来。“人们会庆幸书籍数量的增加和印数的提高,可是青年作家将在一个没给他们留下创作余地的文学空间里被铸成一个模子。只需炮制出一部极端标准的小说,至于那是模仿巴尔扎克、司汤达、塞利纳、贝克特还是杜拉斯,是无所谓的。”(德勒兹《哲学与权力的谈判》)市场是扼杀天才的第一杀手,端赖于市场的这种禁锢性、模铸功能。“无名”或可抵御市场的追杀,但“无名”并非秘而不宣,拒绝沟通,卡夫卡缺席于他的时代也并非他故意拒绝时代,而是他完全沉浸在自我的创造中,既无暇也无意与时代共舞,而他的时代也没能及时把他找出来。隐秘的天才有着与外界沟通的独特方式,如阿多诺所说的“将密封瓶投入大海”的方式,或如尼采所说,一位思想家射出一支箭,像是无的放矢,而另一位思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