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发抖的感觉慢慢褪去,脚底触知结实的木地板,安稳油然而生。脚下踏实,心中便踏实了。那一段灰暗而陡峭的楼梯,通往的世界却如此洁净而柔和,茶室主人把人生苦尽甘来的场景,浓缩在这十几级梯阶里。即便苦尽了依旧是苦,主人却愿意敞开他这个茶室,给苦上加苦的客人一个歇脚处,迎一月温柔的光,沏一冲温柔的茶,等到这一期茶缘终结,客人离开茶室,茶汤依旧温暖着胃,即便人世依旧险恶陡峭,也不再那么令人寒心了吧。
建立松茶室的太老大人,想必是一位温而严的寂寞茶人吧。
西边靠墙的竹木架有我一半身高,原色显露,竹木节眼,不事掩饰。架层参差,杉木水桶和桶盖上的水瓢,素木光辉;茶巾折叠仔细,白得耀眼;夏日烧水的小炭炉一尘不染,黑色的、灰色的、浅绿的、粗朴的茶碗,盛着八分无言的岁月;墨黑的闻香杯旁,闲置一个长方形木箱,清漆的刷痕细如牛毛。斜对竹木架,东边墙上垂挂一个画轴,画轴下有一个矮几,山中叫作天禅几,形制与南方传统称画案为天禅几的不同,这里的天禅几高不过二三十公分,比脚踏约略高一些,在茶室做供花之用。橡山茶室挂字画,也插花,但不设日本茶室的壁龛。壁龛专供神佛,橡山人是人神泾渭分明的,这个与日本人不同,日式茶室将壁龛提升到了禅院佛龛的高度,却让人神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