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布把头低下,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良久一言不发,他太想雍金玛和儿子了,心想要是他们俩在该多好啊!那一瞬间贡布甚至想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压抑的委屈,思念亲人的委屈,此时此刻车下母女俩送亲人的情景把这位铮铮铁骨的汉子融化了,但他突然把话锋转向了对土尔吉,问:“你想那个一路追踪你,为你死去活来的女人了吗?”
听见贡布大声问他时,他的目光正从一对即将分别的一男一女身上移开,女的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玉佩递给男的,然后眼圈一红扭头跑开了。后来在大西训练营他才知道脖子上挂着玉佩的男子叫翁加,与他和贡布分配在同一个团的二营,关臣战役的第二天被敌军掷弹筒发出的炮弹击中,贡布掩埋翁加的时候看见那块玉佩的碎渣散布在他的胸腔周围。
不觉中土尔吉把翁加的女友同情人贡觉措联想到了一起,贡布的问话打开了他情感的闸门,土尔吉僵硬地点了点头,无所顾忌地任泪水尽情流淌,泪流满面地对贡布微微笑了笑,反问道:“你呢,你想雍金玛和小贡布了吗?”
土尔吉的泪水像一根引爆炸药的引线,终于“引爆”了硬汉贡布长期憋在心里的压抑,为了不让土尔吉看见流出的泪水,贡布咬咬牙说:“你还不要说,真有点想他们了。”说完捏着拳头砰砰砰地重击了汽车的篷杆,试图用疼痛来掩盖思念的痛苦,心想,“自己的儿子目前还是一个睁开眼睛就寻找母亲乳头的婴儿啊,参加远征军的敢死队得到的赏钱是足以还清打死嘎多的命价的。为了妻子和孩子我拼了!”篷杆发出钢响的同时剧烈地摇晃了几下,车下的人听见响声后纷纷抬头张望车上发生了什么事。土尔吉这才用袖口揩掉眼角的眼泪,贡布很快将目光移向郭达山山顶,向观望的人表示车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在说,那发出的声音与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