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认为,赤子不是长不大的巨婴。比如王家卫电影《阿飞正传》中,寻找自己身份的旭仔陷入自毁、欺诈、谋杀、逃亡,无依无靠,没有着落,在不同的空间里游走,最后死于火车上。浪子旭仔那颗不死飞翔的心是虚无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是一只无脚鸟,因为没有脚(牵绊与责任),所以没有停歇,只有选择飞翔,没有终点地飞翔,累了的时候也只能在风中休息。无脚的鸟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死的时候。孤傲叛逆的旭仔是个活在自我世界中的登徒子,他给自己无脚鸟一样的人生找了个借口——“寻母”,对所有女人都冷酷无比,却又会一人时黯然神伤对镜独舞……所以,这不是我所说的赤子。
真正的赤子,必然有将小我化为大我之精神,而自我扩大之途径或方法则有两端:一则是对广大的人世的关怀,另一则是对大自然的融入。总是自怜自爱、自私自利、孤芳自赏的诗人,被读者抛弃了也是活该。他们总把责任推卸给外因,认为自身的边缘化,是诗歌环境日益恶化所致,是否也该找找内因呢:是读者抛弃了你,还是你先抛弃了自己,抛弃了自古传承的神圣使命?诗人的使命就是做人类的赤子。赤子之心坦坦荡荡,始终保持精神的明亮。赤子心胸明净,不被傲慢和偏见所拥塞。有的人就是像一扇窗玻璃,通过玻璃,可以看见那颗心的颜色以及思考的曲线。一个真正的诗人,唯一的品质,是诚实。带着这种与生俱来的品质,走上诗人之路,由诗歌作证,他们守住了人性之美,诚实之美。诗歌本无缚鸡之力,为什么诗人总是受到迫害?因为灾祸起于诚实,但他们不因苦难放弃自己的诗歌,放弃自己的价值。历次运动,历次跌宕,翻江倒海,都会有聪明人浮现上来,那沉落的一定全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