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往哪儿跑?”[16] 缺胳膊少腿者把双拐一扔,一面喊,一面用先前在巴黎石板路上一直迈几何步的两条利利索索的腿飞身猛追格兰瓜尔。
这时,那个缺胳膊少腿者直立起来,把他那沉甸甸的铁皮包边的大瓦钵扣在格兰瓜尔头上,而那瞎子也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逼视着他。
“我这是在哪儿呀?”吓坏了的诗人问。
“在圣迹区 [17] 。”走到那三个人跟前的第四个幽灵回答。
“我敢发誓,”格兰瓜尔又说,“我真的看见了瞎子能看人,瘸子能跑步。可救世主在哪儿呀?”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阵凄厉的浪笑来。
可怜的诗人朝四周看了看。他的确是置身于可怕的圣迹区里,正人君子这么晚了是绝对不敢闯进来的。这是个魔圈,沙特莱法庭的官员和市府的卫士假如贸然闯来,便会下落不明。这是个贼窝,是巴黎脸上的一颗难看的疣;是一条下水道,每天早上那股臭水便把那些人满为患的无赖、乞丐、浪人冲到首都的大街小巷,晚上再把他们裹胁回来;这是个大蜂窝,扰乱社会秩序的所有大胡蜂每天晚上都带着赃物回到那里;这是个谎言病院,波希米亚人、还俗僧侣、失足学生、不同国籍的无赖(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各种不同宗教信仰者(犹太教徒、基督教徒、伊斯兰教徒、偶像崇拜者),他们全身满是涂出来的脓疮,白天行乞,晚上行抢。总之,这是个巨大的化妆室,那个时代巴黎街道上一切盗窃、卖淫和凶杀这类永恒喜剧的扮演者,都是在这里上妆和卸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