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先好痛苦,好痛苦。怎么能用洋鬼子的历法呢?怎么能让洋鬼子在京都建堂传教呢?他大声疾呼地上书:“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无好历法,不过如汉家不知合朔之术,日食都在晦日,而犹享四百年之国祚;有西洋人,吾惧其挥金以收拾我天下之人心,如厝火于积薪之下,而祸发之无日也。”
凡伪君子,皆假道学,凡假道学,都有一张道德警察那张“天丧予”的面孔。这番高论,也就是“文革”期间“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最早版本。杨光先要是能活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话,很可能被江青礼聘进中央文革小组当顾问的。
总算熬到顺治十一年,杨光先突然看到隧道尽头的一丝光亮。
那时没有社论,没有文件,只有谕旨,那时的整人者都从这些一道道的谕旨中,了解最高当局的动向。这份宗人府收到的谕旨,别人读了也许不会在意,皇帝说:“宗学读书宗室子弟既习满书,即可阅读已翻译成满文之汉书,永停习汉字诸书。”但杨光先读出了谕旨背后的文章,永不许满族子弟读汉文书籍,这表明汉族文化已在统治者族群中,占有非同小可的位置。